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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娘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又熬过了几日。

    这日午后,突然异常的精神起来,靠着床喝了小碗稀粥,把唐厌离和慕容晚叫到了床前。

    大家其实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强忍着的眼泪守在徐三娘的床前最后一次陪她说说家长里短。

    徐三娘虚弱的抬起手,指挥着唐厌离把藏着衣箱最底下的小盒子找了出来,哆哆嗦嗦拿着把钥匙打开了它。

    里面存放着徐三娘努力了这一辈子,所有的家当。

    她视如珍宝的捧着小盒子,缓慢而又艰难的述说道:“我打记事起,就在这乐坊司,每日不是对着李公子谄媚就是对着王员外讨好,我自己也觉得真是腻歪的很。我琢磨着攒够了后半生的钱,就把乐坊司交给你们,去那江南潇洒潇洒。”

    “走走细柳河堤岸,住在临水的小桥河畔,也当回温柔婉约的女子,可没想到,这一辈子不太长,诶…罢了,罢了。”

    徐三娘话里眼里都是对人生浓浓的不舍与遗憾,慕容晚和唐厌离在旁边终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哭什么呀,我还有口气,怪晦气!好东西还没给你们了。厌离,这是你爹当年签的你卖身契,我知晓你一直惦念着买回它,收好吧,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徐妈妈从盒子里翻出一张契约,眼神慈爱如自家长辈,温柔的看着唐厌离。

    唐厌离泪眼婆娑,哽咽倔强地说道:“徐妈妈,我爹当我是商品,你却待我如至亲,其实我早已经把这当做家了,你不要把我赶出家门啊,我哪都不去!”

    “你莫哭…这么多姑娘里面,我最喜欢就是你了,不走好,不走好…徐妈妈我总算疼对一个孩子了。”徐妈妈眼眶有些微润,这些天见惯了人情薄凉,总算盼到了份欣慰。她接着偏头看向了慕容晚。

    颤颤巍巍的牵过慕容晚的手,语重心长道:“小晚,妈妈我…我想托付你个事,阁里其他人都没你那份七窍玲珑心,更难得的是你人品尚佳,我想把这小盒子托付给你,里面有地契、身契和我的家当,你拿好带领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继续在这里谋份生计可好?”

    其实慕容晚来的资历尚浅,本不该托孤于她,但风花雪月阁是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怎舍得让它覆灭。

    现在散成这样没几个人了,厌离又不会经营,万幸老天爷带了一个有生意头脑人品又好的慕容晚来,让自己的梦想有了延续的可能。

    “徐妈妈…你自己留着别都给我啊!我不行的…真不行的…呜呜…”慕容晚实在忍不住内心悲伤,把脸埋在徐三娘身前的被子里,紧紧握住徐三娘的手,无法控制的抽泣起来。

    她前几日才知道,自己初来这里昏迷那几日,都是徐三娘每日换药照顾,把她命吊着才缓了过来。

    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行将就木…慕容晚觉得自己像跌入深潭的溺水之人,全身冰冷,心脏抽疼,肺部的空气好似被抽干了,悲痛的气都喘不上来。

    “傻孩子,徐妈妈看人很准的,你肯定可以,哪天把对面花满楼打垮了,记得来我坟前告诉我啊…”

    徐三娘轻拍着趴在床头一个劲掉眼泪的慕容晚,好像又看见了再一次人声鼎沸的风花雪月阁,眼神散发出异样的神彩,嘴角也勾勒出毕生最温柔的一笑,等到神彩散到尽头,微笑落幕,终心满意足的慢慢合上了双目……

    京城第一乐坊司风花雪月阁掌柜徐三娘于顺和二十四年夏初,毙。风花雪月阁至此歇业,京城第一乐坊司美誉转为花满楼名下。

    徐三娘安葬于七日后,姑娘们披麻戴孝送完了徐妈妈最后一程。

    慕容晚在坟前立誓,定会替徐妈妈报仇雪恨,好好经营风花雪月阁,重新站上巅峰!

    处理完后事,大家拖着疲惫伤怀的身躯回到了空荡冷清的风花雪月阁,对面那家这会正奏着喜乐,人声鼎沸,庆祝着这京城第一乐坊司的殊荣。

    “哼!”慕容晚面如寒冰,冷冷盯着对面刺眼的红色大灯笼,一巴掌拍在风花雪月阁大厅的桌子上。“看不过眼!今天姑奶奶必须先给你们送点前菜!”

    慕容晚找来了阿舟,和他一起带着一袋碎银离开了风花雪月阁,迅速去往贫民窟。

    贫民窟村口牌坊下,慕容晚摇了摇手里的钱袋,对着南星召集的一群平民窟青年说道:“半个时辰,每人200枚铜板,把这个东西带我面前来,越多越好。有更好的特产也行,数量最多的二人我再各加一两银子!现在开始算时间。”

    少年们眼冒着绿光一下四散开来,寻找目标去了。

    一个时辰过后,慕容晚带着阿舟南星从贫民窟满载而归,趁着夜色已深,在花满楼外院的墙角边上找了几个狗洞,把几大袋子里的玩意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