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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热就越懒得动。蜗居在家一个月后,气温终于达到了巅峰。即使是关上窗帘,也清新地看见窗户的形状在窗帘上映照出来,室内一片明亮。

    父母不在家,生活作息不能说是一团糟,也绝对算得上是非常不健康。心情好的时候自己下厨做一些普通的饭菜,兴致缺缺地吃完后忍耐着洗碗的工序。更多时候只是等待着外卖骑手敲门,颇有礼貌地说“请慢用”。吃完后的垃圾被扔在厨房里,避免味道飘到四处的空气中。

    同桌有时约我出去游泳,在家附近的商场顶楼有一个室内游泳池,天花板上开了几扇天窗,阳光透过小小地窗户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投下几个金色的立方体,从水面到水底。每次嬉笑着从小小的金色空间中游过,视野会有一瞬间的缩小。

    除此之外便是长时间地坐在沙发上,床上,书桌前。所有的作业都被堆放在书桌上,摞成了不可忽视的高度。有时候写作业到凌晨一点,感叹于阅读理解中某个精妙无比的句子,煎熬于某个解题步骤。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下已经宁静无人,窗外灯也关了,然后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再一次坐在书桌前的时候是某个傍晚,一边关注着手机上显示的骑手的距离,一边点开最近正在追的剧。空调调成了上下扫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过我的头顶。电视剧有些卡顿,我不断切换着无线网络。

    在电脑上登陆微信,看到一半的时候光标闪烁,我暂停剧集,这正播放到女主恢复记忆后的场景。白花花的医院病房里围了一圈她认识的人,所有的头都挤在她的视线里。

    点开光标,意外地发现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内容是简短的四个字:我回来了。

    这样小的事情他竟然也要告诉自己,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别扭。一个多月的平静生活的尘土似乎已经将我心中的期盼包裹起来,不洗净难以窥见原本的颜色。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严浩翔这样问。

    “有什么事吗?”

    我这样问。

    “没有。”

    那场小小的欺骗似乎只是成了一场闹剧,我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脚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踢着前方的墙壁,千万条心绪纠缠在一起。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复了一个字“好”。

    心里不断想着他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回来,返回了剧集继续播放,心中总是痒痒的,像是有虫子在上面爬过。天色逐渐暗淡,直到最后一片云燃烧尽了自己所有的颜色。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与他见面似乎是一场圣洁的仪式,需要斋戒、沐浴、焚香。在氤氲的水汽里虔诚地写下他的名字,在一笔一划间看到自己期盼的神色。让自己不染得似冬天的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他的掌心,然后融化。

    但又含着满腔的沮丧和愤怒,想着自己一定要质问他些什么,为什么骗自己早就离开了,会不会从前他也这样骗过自己。

    重新坐到床上,看着其他几栋楼楼顶上红色的闪光点忽明忽暗,在我眼中花成了“十”字形的星星。电脑里的声音还在播放。

    “你认出我了吗……你终于认出我了。”

    “对不起。”

    “走吧,我们回家。”

    这是哪一个片段我已经无心细想,我想接下来应该是一段两人的慢动作片段,因为煽情的音乐这一时刻播放到了副歌。女歌手的歌唱饱含激情,层层递进,鼓点不断加强,所有乐器的声音这时候都大放。

    屋内只留了一盏台灯,看向窗外有一种偷窥这个世界的意味。一个人待在家的时候灯光总是尽可能的昏暗,但仍然能照满整个屋子。西边广场上广场舞的音乐听起来有些遥远,和电脑放出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我有些困。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四十。

    消息仍然停留在我回复的那个“好”字,不知道严浩翔什么时候才会到家,远处他家的窗户仍是漆黑一片。我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地被抽走。

    迷迷糊糊间看见街道上有一簇强烈的灯光一闪而过,晃得我眼睑一颤。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仍然是悄然无声,摸到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半了。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特别缓慢。我慢慢坐起来,空调仍是开着强劲风。

    楼下玩闹的小孩已经回家,此刻应该早就看完了动画片的最后一集,躺在床上睡梦香甜。我重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既不能洒脱地转头离去,又不能坦率地将心中的怀疑抛出。因此我不得不思考着,我无法待在他身边。

    叮——

    “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

    这一条消息似乎来得有些晚。

    “我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我在家。”发过去的时候有些如释重负。

    对面迅速回复:“好的,到时候可以敲门吗?”

    “可以。”

    “嗯,等我。”

    之后对面就没有音讯,我反复回想着“等我”两个字,心中温暖的烟花炸开。刚才的困倦被一扫而光,将台灯调亮了一些后走到客厅里。客厅里只留了边缘几盏筒灯,照得整个空间静谧安逸。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手中攥着手机,两三分钟就低下头看看对面有没有来新消息。坐不住了就站起来,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庭院里的灯照亮四面八方的路,路灯是温暖的黄色光球,让蝉不知疲倦地撞击。

    高挑纤瘦的身影远远地避开灯光照亮的区域,从茂密的植物中穿梭而过,像黑夜里的蝙蝠,一言不发。那人将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很是熟练地绕着路灯走,从左上角开始,似乎是朝着我的方向走。

    我扶着窗台的手突然变得不知如何安放,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顺着摸到自己耳朵后面短短的发丝。这么久没有见到严浩翔,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开始聚精会神地听着门口的动静。

    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我急匆匆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观看外面楼道的情况。似乎听见了电梯运行的声音,不久后听见电梯报楼层,楼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光,很微弱。我猜测那是电梯里的光。电梯门缓缓关上,灯光逐渐变弱。

    只看见楼道里安全出口绿色的标志最为明亮,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朝门口走来,我的心突突地跳。严浩翔走路的声音很轻,声控灯仍是一片黑暗。他越走越近,我立刻离开了猫眼,深吸一口气。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脆。这声音像是敲在我心上,硬生生要敲出几滴眼泪来。我轻轻地打开门,握住金属门把手的时候感觉它有些温暖。门有些厚重,开门的声音吱呀。严浩翔已经将帽子摘下来,打开门看见他的时候真是恍若隔世。

    我仰头看他,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起来有些累,似乎比从前瘦了一些,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干净利落。我看着他的脸,像是要努力记住他的样子。

    “要进来吗?”我侧身让开了位置。

    “可以吗?”严浩翔显得有些拘谨。

    “可以。”我示意他进来,左手微微抬起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请的动作。严浩翔走进来之后我绕到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咔的一声,将我们锁在了这个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