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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祁司幽说乌遥很乖。

    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其他奇怪的含义,就像是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小辈,而从心的夸奖。

    乌遥悄悄抬脸,看向大气温柔的祁司幽,含羞着对她笑了一笑。

    在乌家其他小辈和祁司幽敬酒时,乌遥依旧瞧着她。出于对这个原书中没有出现过的人物祁司幽的好奇,也是出于对美人的朴素欣赏之情。

    总而言之,乌遥对祁司幽的印象很不错。在乌遥的审美标准里,她是这个世界除了主角受封雪时以外第二最戳他审美点的美人。

    温柔却有风骨。还有鼻梁右侧的一点小痣,更给祁司幽增添了几分风情。

    简短的见面之后,祁司幽就和乌朝华一起离开这块地方,进入商业频道,其他宾客交谈。乌遥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祁司幽并不会去插话。她只是像一尊优雅的花瓶一样,点缀在乌朝华身边。

    乌遥为美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他隐约觉得,除了和乌朝华联姻,当乌朝华的花瓶外,祁司幽是有更好的选择的。美人会甘愿做一个老男人的附庸,永远被囿于金丝笼中吗?

    这个回答需要等待时间来证明了。

    乌遥起身,离开觥筹交错的宴会现场。

    这里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来,这些人都是隶属于哪个家族的他也不清楚。不过乌遥也不好奇都有谁,他只想知道沈家有没有人来。

    乌遥来到邮轮前厅,找到负责清点宾客名单和礼品的管家。借口帮他整理东西,看了眼宾客名单。

    上面显示有一个礼品是沈家送的,只不过沈家人没有亲自来,而是让他人代送过来的。

    乌遥丧气地走到甲板上,望着天边飞翔的海鸥发呆。

    视野里,在下一层,一个穿着黑西服的高俊少年沉默地拖出来一架小游艇。乌遥抬手挡了一下阳光,在看到偏长的自然微卷黑发和一双幽绿的眼睛之后,乌遥微微瞪大了眼睛,用力摇晃手,朝着下面的乌鸣野大声喊:“哎,你要干什么?去哪里?”

    乌鸣野仰头,看到乌遥在,他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说:“我要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遥遥,你要跟我走吗?”

    乌遥看了看那张小游艇:“要!等我!”

    说完,他就快速转身,跑向底层。

    小游艇发动机轰鸣,船头微翘,微沉的船尾在海面上激荡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泡沫尾巴,泡沐入水,一会儿又消失在远处海面。

    乌鸣野坐在游艇驾驶舱的驾驶位上,身形挺拔地站着,单手握着方向盘。他一言不发,不断加速着油门,游艇仿佛要冲上前飞出海面。

    乌遥紧紧扶着把手,担忧和好奇夹杂的目光注视向乌鸣野。

    他感觉到乌鸣野今天心情好像特别糟糕,以前他和乌鸣野见面的时候,乌鸣野话还挺多的。是因为乌朝华又娶了一个妻子,他在为自己的母亲愤怒吗?

    在游艇真的要飞出去时,乌遥捂着眼睛不敢看向前方,他冲乌鸣野大喊一声:“慢点鸣野!受不了了,我要吐了!”

    在乌遥的叫喊声中,乌鸣野眼前那摊血红色才缓缓褪色。

    坠落的女人,散乱的头发,血肉模糊的躯体,以及被雨水冲刷的、蔓延到他脚边的红色血浆……这些在他童年时期曾经反复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画面今天一直笼罩在他眼前,挥散不去。

    直到少年将他从梦魇似的幻象中带出来。

    乌鸣野略显慌乱地降下速度,扭头去看乌遥,嗓音很低很沉:“对不起。”

    乌遥看到他苍白的唇,顿了顿说:“没关系,注意安全,鸣野。”

    游艇抵达岸边,乌鸣野先大步跨上岸,转身朝乌遥伸出手。乌遥搭上他的手,借力跨到岸上。

    “我今天没法送你回去了,遥遥,你在这里打一辆车回去吧。”乌鸣野说。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不需要别人一路送回去。”乌遥摆摆手,笑着说。

    乌鸣野点点头,转身离开。岸边海鸥自由愉快地飞舞,和沉郁的乌鸣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乌遥注视着他的背影,悬在打车软件上的手指顿了顿。随后,他摁灭了手机,安静地跟在乌鸣野身后。

    乌鸣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乌遥也盯着秋日的温煦阳光走了那些路。

    半个小时后,乌鸣野路过一家朴素的花店门口。他停下脚步,抱起摆放在门口的一捧白色桔梗花,进店。

    思念莫让烟尘扰,一束鲜花祭故人。

    乌遥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测。

    今天是乌鸣野母亲的祭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乌鸣野婚宴上无比素净的服装以及沉郁的气质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旧人祭日,新人婚宴。

    乌朝华可真是一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也没有资格当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凡他对乌鸣野有半点父子之情,也不会选择在乌鸣野母亲的祭日当天举办和新妻子的婚礼。

    想到乌鸣野暴躁易怒的性格,乌遥还是决定跟着他去墓园。如果乌鸣野和人产生了争执,他还可以出面调解一下。

    在乌遥想这些的时候,乌鸣野已经结账好抱着白桔梗从店里出来了。那捧白花好像比之前更精致了些,边缘点缀了白色小雏菊和白色紫罗兰。

    乌遥默默跟着他。

    人气远去,他们到达了一处僻静的公园。这里既是公园也是开放的墓园。碑林星罗棋布,栖息着一个个孤寂的灵魂。

    今天这里过于寂静了,放眼望去,只有远处小亭里在昏昏欲睡的一个守墓老爷爷。

    乌遥在墓园门口驻足片刻,既然里面没有人,那他也要走了。这般特殊的日子,乌鸣野应该是希望一个人待着的吧。

    转身的瞬间,天空飘过乌云。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的天空,很快冰凉的雨丝便飘落下来。乌遥抬眼看了眼越聚越多的沉云,又扭头看了眼跪在某处墓碑前的少年。

    他朝四周看了看,抬手挡在头顶,快步跑远。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凉雨打湿头发和衣襟,黑西装吸了水有一种泼墨的厚重感。

    乌鸣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意,他跪在母亲的墓碑前,扯了扯衣袖,俯身过去,用袖子仔细擦拭墓碑照片上,和着雨水和灰尘的脏水。

    他盯着墓碑上长黑卷发,绿眼白肤的深邃感女人,极为缓慢地眨动眼睛,头颅低垂下来,痛苦且无力地喃喃:“他今天娶新妻子,那女人没有您美,不过她应该想得比您通透。如果您当年没有一心想留在他身边……算了,假设过去没有意义了。”

    “撒旦它被那人打断了三根肋骨,幸好,有人帮我治疗好它了。它现在还是可以活蹦乱跳,一顿吃好几斤肉……”

    “时间过得好慢,我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让我厌恨的家族……”

    这些日子,他一边收敛起锋芒,装做一个不惹事生非的乌家好儿子,一边在较着劲儿地参加各种赛车比赛,积累了一些比赛奖金。可是就算他费劲再多时间参加再多的赛车运动,他能拿到的钱都比不过从乌朝华手上漏给他的那一点。

    他的认真和努力在家世面前只是一则笑话。

    少年人迷茫了,命运的齿轮好像将他死死地钉在乌家牢笼中。

    他痛苦地掩面,手背贴在冰冷粗粝的泥水里。不知道何时变大的雨滴,豆子般劈里啪啦砸在他背上。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可以先顺其自然哦。也许,就在某一个瞬间,你就有想法了。”一道甜软的声音降落在头顶。

    一同而来的,是有些隔得远的雨水声。不是再和他的后背亲密相接,而是砸在他头顶一米处的雨布上。

    乌鸣野抬头,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看到了撑着一把黑色骨伞的乌遥。

    黑伞为他遮挡住暴雨,也仿佛在无形之中在他的心上安了一处遮风挡雨的防空洞。

    和乌遥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对视上时,那一刻,周遭大雨倾盆的响声像是被突然按上了静音键,与之而来的,是乌鸣野狂乱不止、鼓动喧嚣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