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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中原中也摘掉右手的手套,俯下身将手背贴在了深雪的额头上。

    “没发烧啦,也没生病。”

    神情恹恹地躺在中原中也办公室的沙发上,深雪有气无力地说道。

    “顶着这样一张脸可没什么说服力。”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将手套重新戴好,示意她起下身。

    深雪乖巧地坐了起来,然后在中原中也坐下之后重新躺了下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枕在他的腿上。

    “因为中岛?”中原中也只能想到这一个让她愁眉苦脸的理由,“我听他说过以前的事,虽然这次擅自行动是他的不对,但是他不是也受罚了吗?”

    他从中岛敦那里听来的自然是院长一直在虐待他这种事,所以对于他的复仇行为也不会产生多大的意见,非要说的话,也就是觉得这个游击队长需要加强一点教育而已。

    “是啊,一般来说都会这么想吧。”深雪闭着眼睛,低声回答他:“中岛君只是杀了一个人渣而已,黑手党本来就是有仇必报的。”

    她没有否认自己现在的模样是因为中岛敦,可中原中也知道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那你在烦恼什么?”

    看着她这个样子,中原中也很快就从脑海中翻出了深埋的记忆——九年前太宰治打了个招呼就失踪了两个半月的那段时间,深雪就是这样。

    心事重重,但是绝不肯多跟他说半句。

    就算最后她自己调节好了,中原中也也还能记得自己在那时的心情。

    ——和现在如出一辙的烦躁。

    还有担忧。

    “算了,当我没有问过好了。”中原中也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反正你也不会说。”

    “……呵呵,”深雪笑了两声,睁开眼看着他的下颌,“中也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别用那种恶心的说法。”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说‘你说得对,还是不要问了’的话不是太不识趣了。”深雪抬手勾住他垂放在身侧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低下头来与她对视的眼睛,“不过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而已。”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中原中也握紧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控诉道。

    “嗯……好吧,那是我错了。”深雪爽快地向他道歉,“所以现在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就那么盯着她。

    “呐,中也,如果想拯救这个世界就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怎么办?”深雪问道:“当然啦,那部分人是不知道自己是牺牲者的。”

    “……要看是什么样的利益,”中原中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还有,那部分人到底是谁吧。”

    “不过你这么说的话,牺牲的那部分人里肯定没有你吧,”中原中也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起码不会是你在意的东西牺牲掉了。”

    “……是呢,应该就是那样吧。”深雪蹭蹭他的腿,“所以作为受益人,我看到那些牺牲者就会觉得——”

    “我还真是讨人厌。”

    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作为代价付出掉。

    但是她在意的东西?

    太宰治那家伙现在可是在做着港口黑手党的奴隶啊。

    虽然那是他自愿付出的代价,但是深雪还是没办法说自己毫不介怀。

    “本来想拿来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自作主张地给人家的补偿也没了。”

    因为会让中岛敦成为黑暗里的死神,所以他们给他准备了和“父亲”和好如初的未来;因为会让芥川龙之介拥有一个去体验人性美好的一面、往“人类”的方向改变的机会,所以他们从他那里夺走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还有泉镜花。

    她也会被夺走一些什么,又会被给予一些什么。

    傲慢吗?这种行为当然是傲慢的。

    但是也只有她和太宰治有改变未来、守护住这个世界的能力。

    她和太宰治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只能去掌控一些还不够强、能任他们摆布的人——好消息是,这种人恰恰是这个世界未来的核心。

    他们别无选择,也不可能停下。

    中原中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个孤儿院院长的行为也许另有隐情,最起码不单单如中岛敦所说的一样是无理由的恶。

    他当然能明白,如果中岛敦发现自己曾经怀恨的一切都是误会,那个他心目中的恶徒其实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亲人的话,那他会有多高兴。

    他们这种人,总是对羁绊既渴望,又胆怯的。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这样啊……怪不得那小子最近是那个样子。”中原中也喃喃道。

    他现在应该很后悔吧?

    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擦肩,那该是何等的悔恨。